无忧山上,山林郁郁葱葱。
胡雨按照之前的吩咐来到了草屋前。
草屋前坐着的是一个比胡雨大上些许,约摸二十一二岁的男子。
男子一袭素白长衫,面上含笑,手中一把折扇,扇面上写着是“平天下”三字,这是这位年轻人少有的得意之作。如果要为这位年轻人挑上些许毛病的话,可能也就是座下的这个由山间实木铸就的木头轮椅,让这位年轻人的高士风范折了些许。
“大师兄,我来了。”胡雨冲着轮椅上的男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师兄弟之间的礼数或许在这江湖上其他地方不甚讲究,但是在这里,在这无忧山上,这师兄弟之间的礼数还是相当重要的。
年轻人笑着,手中的扇子又来回扇了几下,“小师弟,你三师姐呢?”
“三师姐她下山把采到的草药卖了,准备买点补给带回山上。”
胡雨向面前的大师兄恭恭敬敬地回复道。
大一点的宗门,自然有着属于自己的谋生营计。诸如江州的剑门,一心炼剑,门下的宝剑拿出去卖给这些个南来北往,各奔前程的侠客义士便已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又或者须弥山上的八苦寺,可以依靠向山下的平民百姓化缘说法,加上山中的一些产业倒也可以供应的上这寺里和尚们的吃住了。
至于小一点的门派的话,则也有自己的营生,不过光鲜的和不光鲜,白道和黑道两边都占便是了。比如那海里的鲸鲨门,既有驮人载货这方面的行当,自然也有杀人越货那样的生意。
再往下的小门小派的生意就真真实实地可以说是接地气了,劫道取财,勒索抢夺,行商坐贾,都是门道。
而这无忧山,就属于第四类了。
靠天吃饭。
既不愿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有祖师爷可以讨饭吃。自然只能坐山吃山,靠着山上的药材野味勉强度日。
那走江湖话本里的大侠,行侠仗义,好不风光。偏偏就是故事里从来没有细细介绍那怀里的几两碎银子到底从何而来,惹得胡雨心里好似被那黑毛长尾鼠挠了挠,很不畅快。
话且搁下,继续说草屋前的师兄弟二人。
“倒也是苦了你三师姐了。”大师兄又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并不为什么去热静心,不过就是手痒而已。
“那您大可以亲自下山啊,这样三师姐就可以不用这么奔波了。”
胡雨看向了大师兄,而大师兄听到小师弟的问话,则把视线投向了折扇后的那无尽山林。
“小师弟,你可知......”
胡雨此时也把目光放在了远方,即使看不出什么子丑寅卯,说话的时候,不看着听话的人,也能衬得自己颇有几分大侠气骨。
“我,胡风”
胡风便是大师兄的名字,胡风胡雨,看似同根实则不过是师父当年捡到的两个孤儿罢了。
“是我师兄弟几人中最后的底牌,怎么能够轻易的亮出来呢?”
望着大师兄那含笑的双眸,胡雨只能砸吧砸吧嘴,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二师妹还在剑林吧?”
剑林,不过是一方小树林,只是这一方树林里,每一棵树都有过几道被刺被劈的痕迹,而这些痕迹的来源,便是无忧山的前辈们。
按照大师兄所说,武学历来最讲传承,这一方剑林里前辈们留下的剑意,便值得山下的泱泱英雄豪杰们挤破了头。
当然,这些精妙至极的剑意,胡雨一点没感悟到,大师兄胡风一点没感受到,就连那终日练剑的二师姐离云歌也没能参悟到。离云歌也只不过把这方树林当做练习的场所罢了。
胡雨点了点头,二师姐素来喜欢独自一人练剑,这是整个无忧山都知道的常理。
“二师妹在练剑,三师妹在山下,那,四师弟在干什么呢?”
大师兄一边掰着手指,一边问道。
“四师兄在华严洞里炼药呢。”
胡风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是很在意,对于自己这个师弟,与其花费时间在这炎炎烈日下扎马步,绕木桩,且不如偷偷躲在这阴凉可人的洞穴里炼炼药,制制符。
自然,大道通天三千法,法法可通九重天。这舞剑的除了耍起来的气质比用流星锤的俊了几分,到了生死相见的时候,这飘逸的气质又不能比得上一身横练的筋骨,能帮自己挡得了一点三分力。
同样的,符箓之法,歧黄之术,堪舆之理乃至儒生之论,诸如此类的所谓奇门,在这江湖上自然也有立足之地。
算上外出下山游历的五师妹,这座无忧山现在只有小师弟胡雨能够来到轮椅前,听大师兄传授。
“算算日子,五师妹也快回来了。这样,听我讲课时,你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三师姐要负责这山上的日常生活,二师姐四师兄又长年不曾来过这草庐前听上大师兄的讲课。这草庐前的常客也就只有主人胡风和小师弟胡雨了。
“好了,上次我们说道五绝还是六府了?”
所谓武林,所谓江湖,其本质上都是争夺。而这些侠客们在争夺的时候势必闯下些名号,一来标榜自己,日后好有个倚仗,二来震慑弱者,省的终日被一些苍蝇蚊子扰得心烦。
这个十年的武林,便是有着这些个名号。
一山二宗三门四派
五绝六府七剑仙。
而胡风这几日讲的便是这些个名门大派,毕竟之后,胡雨也不可能在这无忧山终老,自然也要行走江湖,而这江湖上死的最多的便是这一无所知的笨蛋。
“匠绝也说完了,该说六府了。”
胡雨回忆了一下,便回道。看来大师兄讲课时,这位小师弟还是颇为认真的。
这六府的由来便不是那么曲折离奇了。
现在的天下,旗子姓洛。
数十年前,越州的青国一鸣惊人,举十万铁骑,百万武卒,北克强狄,西灭弱蜀,问鼎中原,天下数朝,纳岁称臣。现如今的天下,诸国不过是这青国的藩属国罢了。这天下,这河山,如今都是洛家一人家产而已。
而这六府指的就是青国国君,洛远图设的六个组织。组织遍布天下,其中更是不乏一些堪比普通宗门的客卿长老级别的隐秘高手。
不过由于行事隐秘,也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罢了。或许有人知道,不过也只是最后淡淡的,摇摇折扇,笑了笑,说道“说不得,说不得。”。
“六府的成立和实力,大抵上有了个认识吧?小师弟。”
胡雨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睛,似乎把这刚刚大师兄所说都记在了脑海里。
“既然你把六府弄清楚了个大概,那么我们接下去再说说这七剑仙。”
胡风看向胡雨,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准备一鼓作气地说下去。
“大师兄,要么我们今日就歇一歇吧?”
“怎么了?是哪里出了岔子,理解不了吗?”
胡风关切地问道,生怕小师弟有哪里弄不明白,将来得了个报应。
“不是这样子的,大师兄。”
胡雨连忙解释道,大师兄这番关切的话语,似乎有点对于自己的否定,让胡雨有了几分无来由的委屈。
“那个,大师兄今日和我说了,之后还要在费口舌和其他师兄师姐继续说叨,是不是太过麻烦了?”
胡风一听,哑然而笑。这小师弟倒为自己先考虑了起来。
“小师弟,这倒不用太过担心。”
胡风稳住心神,对于古往今来这种笑面书生来说,无论是面如寒霜还是开怀大笑无疑都是折面子的事情。
“你二师姐武艺超群,如果不是那些早已成名,纵横天下数十载的老前辈,寻常家伙和你二师姐较量就是找死。”
胡雨闻言,心中一紧,自己单知道二师姐武功了得,未曾想竟然可以达到独步武林的地步。
“你三师姐和五师姐之前下山游历的时候,我已经单独和她们谈过了,把这天下大事,这山高水深,都说给那两人听。尽管这天下之大,岂止三言两语。”
“那四师兄呢?”
四师兄从没有下山游历,并且四师兄的武艺修为肯定也不是那纵横天下的怪物级别。
“四师弟啊,你要是能把他从炼丹炉旁边喊出来,做师兄的今日就喊你一声雨师兄。”
胡雨仔细一琢磨,四师兄下山游历,看遍名山大川的形象着实有点骇人听闻啊。
“好吧,大师兄,您还是继续说七剑仙吧。他们是哪一个派系的吗?”
聊完这些细枝旁节,再聊回刚刚所说的五绝六府七剑仙。
“这所谓的七剑仙,并不是某门某派的七个剑客。他们是散布于这九州大地的七位天赋艳艳之辈,不过世人将其并称为七剑仙而已。”
“这其一是江州的千里凤,千里凤据说是剑门前任家主的至交好友,在前代家主手中得到名剑九霄凤。在剑门上一任家主死后,这千里凤便消失在江州地界,但是等到老家主出殡之时,与老家主交恶的两个门派掌门人双双毙命,而这两家都说凶手是江州剑门老家主的好友千里凤,然而两家相距千里,寻常轻功好手都难以做到,所以这千里凤的名号不胫而走。”
“这其二是蜀地的醉望星,醉望星醉忘形,这蜀地竹叶酿一沾嘴,那醉望星便是忘乎所以,酣然忘形;醉望星最忘性,这位蜀地剑客同样也是天下一顶一的自在逍遥人,什么常理伦德这位醉望星全然不在乎。按说蜀地当年被那青国灭了之后,常有愠怒,后来便有几支义军起来,准备冲进百丈间,手刃洛远图。不过还没出蜀地天门关,几个带头将领就被醉望星格杀了。要说这醉望星是青国走狗倒也不是,一来醉望星后来也把平叛的青国将领斩于万马千军中,二来他自己本也是蜀地遗孤。所以算计来算计去,这手刃义军一事也只能算成那个醉鬼兴起而为了。”
“这其三是云中客,这其四便是......”
“大师兄,这云中客你还没有说呢。”
“那是你二师姐,好了,介绍完了,继续往下说。这其四是闹市侠隐,具体是谁,便是无从知晓了,此人具体在哪便也是无根之云,难以捉摸。只知道在他手上,秤杆扁担皆可为剑,但凡遇到什么不合公理之事便也要冲上去搅和搅和,让那恶徒不能顺心如意。”
胡风没有继续介绍下去,而是双眼微眯,看向面前那双目闪着艳羡景色的小师弟。
“怎么,这闹市侠隐很合我家小师弟的胃口吗?”
胡雨点了点头,这种惩恶扬善的角色无论是哪位走江湖的话本里都是一顶一的好汉,一顶一的主角,不过近来这些个话本的主角颇有点向偷奸耍滑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小地端偷奸耍滑,大事情任性而为,倒也合了这寻常百姓的心思。不过还是这种处处除强,每每扶弱的好汉更符合所谓侠客之名。
“千里凤姑且只能算是信守朋友间情意,醉望星则是有点任性而不是人间礼义,只有那闹市侠隐可以扶危济困,称得上豪杰之名。”
胡风竖起三根手指,摇了摇头。
“小师弟,你这番话有三个纰漏。让大师兄我细细道来。”
“其一,所谓游侠任性使气,并不是为朋友情意就自然低人一等。”
弯下一根手指。
“其二,所谓江湖,岂止三言两语。醉望星取将军性命,闹市侠隐夺狂徒姓名,两者到底谁合道义谁违纲常,又怎能说清。你今日所杀之人或许只是因为苍天不公,上位不仁;你今日所放之人或许他日便是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凶徒,这谁又能说得清?这江湖,岂止三言两语。”
弯下第二根手指。
“其三,你忘了说你二师姐的不好了,来吧,我倒要听听我玲珑可爱的二师妹在我心眼清透的小师弟心里哪里比不上那个闹市侠隐了。”
胡雨可以拍着胸脯打包票,大师兄平常绝对不可能这么说的,现在这样子讲,怕是要记下自己的言论,将来说与二师姐听,让自己尝尝这云中客的厉害。
“你先想,等我把七剑仙一并说完,我倒要知道这闹市侠隐比我无忧山二师姐强在何处。”
“其五是天南州的......”
“大师兄,我回来了。又在给小师弟讲课吗?”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素黄色长衫的姑娘,体态修长。不长的头发被一根红绳紧紧地锁住,垂在右肩膀上。
她就是三师姐。
“三师姐,你回来了吗?”
“废话,不然呢,难不成小师弟你被四师弟的药粉害了眼镜。”
不同于这样明媚的服装颜色,三师姐最喜好的就是呛胡雨师兄弟几个,当然大师兄除外。面对大师兄的时候,就是柔声细语三师妹,勤俭持家燕孤雪了。
“大师兄,这是我在山下为你新买的宣纸,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心意?”
三师姐对于大师兄的和善态度与对于四师弟五师妹胡雨的乖张简直就好像蜀地的变脸一般。
大师兄点了点头,这宣纸质地细腻,一看便不是来自那粗作坊,想来自然也是哪位手艺人认真之作。
“大师兄,还有那五师妹.....”
“哦?五师妹出了什么事情吗?”
如果要胡雨来评价师兄师姐的话,这五师姐便是那绝顶的惹祸精。大师兄自然也是如此想的,虽说现在五师妹游历在外,但若是出了什么事端,身为无忧山的大师兄自然不能让自家妹妹受上什么委屈。
“大师兄,我才说五师妹一句,你就这么关心吗?怎么?我这朝夕相处的三师妹,还不如那远在天边的五师妹咯?”
三师姐眼神微寒,死死地盯着坐在轮椅上的大师兄,吓得一旁站立的小师弟不敢哆嗦。
“三师妹,五师妹不如你这般聪慧机巧,要是有什么岔子,我也没办法和师傅交代啊。你这做师姐的,也要多对师妹关心关心啊。”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面对着这一身凶气的三师妹怡然自若。既奉承了少女,也告诉少女要担负起责任。
“大师兄,那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五师妹?”
三师姐不仅没有沿着台阶走下去,相反更上一层楼。
“喜欢?”胡风试探性地说道,然后就通过面前那冲天的冰寒真气明白自己试探错了。
“那是必然的。”所谓侠客,虽千万人仍独自往矣,存大义于肺腑,蹈死不顾。怎可因为**而低头,需知威武不可屈,怎可因为利禄而引颈,需知富贵不可轻。
“五师妹天真烂漫怎么会不惹得我们这些哥哥姐姐的喜爱呢?三师妹你虽然内心玲珑剔透,但是这体恤弟弟妹妹的姐姐,你还是不太熟练啊。三师妹你就不同了,不但武艺造诣在这当今武林独步,这相貌自然也是出尘绝世,甚至连你那品性,学识也可足以稳稳压住这天下无数女子,甚至比上男子都不嫌落后。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大师兄倒也是滴水不漏,既没有说五师姐一点不是,还把三师姐夸的满面通红低下头去。想到此处,胡雨突然想起之后要说二师姐和闹市侠隐比起的不如,便又是一阵心塞。
“对了,你刚刚说五师妹,她怎么了?”
大师兄接着先前的话头说道。
“啊,啊,就是,五师妹她要回来了。”
三师姐缓过神来,笑着回答胡风。
“五师妹要回来?我自然知道啊。”
“我的意思是恐怕今天就能回到这无忧山了。”
“哦?何以见得。”
“我在街上买宣纸的时候听那振威镖局的趟子手说的,听说昨日那五十里外的盘龙谷谷主发布悬赏令,要抓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我估摸着,能在我们这里兴起那么大风浪的小姑娘也就五师妹一人了吧。”
大师兄点了点头,五师妹的调皮,作为师兄自然也是知道的,在五师妹下山后,作为大师兄的胡风无时无刻不在担忧这位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会不会在这武林上掀起什么风浪。
好在这段日子,胡风也不曾听闻什么奇闻异事和自己在远处游历的师妹有关系,看来那丫头也是把自己这个师兄的话放在心上了。
“看来,五师妹真的游历完回来了吧,那今晚就有劳三师妹做几道佳肴犒赏犒赏我们凯旋的游子咯。”
“说得,好像平常都是你们自己煮饭一样。”
不过有些时候,燕孤雪也会冲着胡风拌拌嘴,在这空旷的山林之中添点所谓柴火气。
三师姐和胡风又谈论了些关于武艺修炼过程中遭遇的问题和不解,一些坐在轮椅上的大师兄可以解答,另外一些则是胡风自己一个人暗自记下,准备日后见到师傅时再去问问。
无忧山上,除去天赋冠绝年青一代的二师姐离云歌以外,其余师弟妹几人在武学上有问题都是仰仗大师兄的指点。胡风说是无忧山的大师兄,更可以说是无忧山的带班师傅。而这无忧山真正的师傅则在早年间,独自一人去那西北大漠闭关修行去了。师兄弟几人的修行要义也都留给大师兄胡风一人照看。换句话说,胡风一人身兼师兄弟六人修行功法。单就一人身兼数门修炼要诀来说,便是足以震惊这方天下。
需知这武学修行,越至暮年,心头越是通达。这大道通天三千法,殊途同归。越是年老,走过的道路越多,对着别的道路自然也有着更多的感悟。而像胡风这样年少便是六路并行的,到了老时,想必必然是那名镇一方的武林名宿。
话且搁下,三师姐便往无忧山更深处前去。看来是要在主厅做一桌大大方方的宴席为五师妹接风洗尘了。
“小师弟,推我去山门吧。由我俩迎着,莫让小师妹迷了回家的路。”
“大师兄,轮椅是可以自己推着轮子去的。”
“我知道啊,但是这样的话,我还不如自己架着拐杖。”
“可是,大师兄,这里离山门还是挺远的啊。中间还有好几道沟好几块岩,,这轮椅过去恐怕会有诸多不便吧。”
“话说你想好了,怎么跟二师妹说,她哪里比不上那个所谓的闹市侠隐吗?”
胡雨自然没有想好面对这个七剑仙之一的二师姐,于是他相当识时务地开始推着轮椅了。
好在虽然沟壑横亘,岩石遍布,虽然山路崎岖,曲折难行,胡雨还是把胡风推到了山门外。
而所谓无巧不成书,当师兄弟二人一齐来到那无忧山的山门时,正对着看到一个个头矮小,短发明眸的少女沿着山路上山。
“五师姐,你回来啦。”
胡雨冲着沿着山路走上来的少女说道,而这位少女正是这无忧山的五师姐轩辕雾横。
说是五师姐,但是这位师姐比胡雨还少上一个月。正值少女最欢快年龄的轩辕雾横是无忧山上和胡雨最好的玩伴,自从一年多前的下山游历之后,胡雨的无忧山生活便开始显得些许枯燥起来了。
“五师妹,我问你,你有按照我说的,没有到处惹事生非吗?”
“肯定没有啊,大师兄,我可是很认真地按照你说的,没有到处惹是生非啊。”
五师姐噘着嘴,似乎因为受到大师兄无端猜忌而感到些许委屈不快。
“既然如此,那样最好,毕竟我准备之后就让小师弟沿着你游历路线走一走,毕竟他功力最为低浅,沿着你们走过的路线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是的,五师姐游历完之后,按照大师兄所说,便是胡雨该下山游历了。去寻那名师大家,去寻那高山深川,唯有行路万里,方能更进一步。
“啊?等等,大师兄先让我再想想。”
胡风点了点头,手中的“平天下”正在上下摇动。而面上依旧是那和煦的笑容。
不过轮椅后的胡雨便是没有这样的淡定从容了,一看到五师姐这仔细琢磨的动作,胡雨就认定了自己这位师姐肯定在外干了什么破事,自己要是沿着这条路走,怕是被人认出和师姐有上一丝一毫关系,就会被人群起而攻之。想到这,胡雨心中便又是一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普华寺的了明大师,鲸鲨门的张副帮主还有那七悬山,啧啧啧,师妹,你惹得都是些硬茬子啊。”
五师妹听到这,脸色变得煞白,然后两只眼睛就开始不自主地闪烁着泪光,看向胡雨。胡雨最怕遇到冰寒真气四溢的三师姐,满眼含泪的五师姐以及各种状态的二师姐。
“师兄,我下山会自己小心的,你也别太教训五师姐了,我相信我自己能逢凶化吉的。”
“不好意思啦,小师弟,你之后在山下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一定要和我们汇报啊,我们师兄师姐肯定会出来帮你的。”
说着,五师姐看向了坐在轮椅上的胡风。
“那是自然,有了小师弟的话,我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希望小师弟自求多福了。”
“不过,”胡风摇了摇扇子,“这盘龙谷怎么和你惹上关系了?”
“你说那事啊,没什么的,师兄你不会想知道的。”
轩辕雾横赶紧挥手,一种夸张的演技直白地告诉胡风,五师妹心里有鬼。
“快说,五师妹,我可不喜欢你这样话说一半的样子。”
“那我说了哦,大师兄千万别生气。”
“我怎么会生气呢?”大师兄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和煦温暖。
“我回来的路上,盘龙谷谷主安排手下,把我请到谷里,给我安排了一桌满满的酒席。”
“哦?对方以礼相待,你怎么就被他们悬赏了?”
“因为我把盘龙谷谷主踢伤了。”
“这盘龙谷谷主与我有过数面之缘,也算是个颇有豪情的人物啊。你怎么就和他斗起来了?”
“因为他要扣住我,让你们赎我。”
“哦?那他们为什么之前要好酒好肉款待你呢?所以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扣你呢?”
“因为他们想把你强抢成压寨夫人。”
“竟然把我无忧山的五师妹当做压”
“不是我,是你啊,大师兄。”
“小师妹,莫慌,他们竟然把你,等等,什么?把我抢做压寨夫人?”
“是啊,那个谷主好像对你有意思,让我说媒,我说大师兄有三师姐了,他偏不信,非要扣住我,让你们来赎我,然后设伏抓住你,趁机生米做成熟饭,把大师兄你当成压寨夫人啊。”
胡风还是笑了笑,只是苍白了不少,甚至都能借着这寂静的山林听到大师兄咽口水的声音。
突然,枝抖叶动,一道素黄色的身影从山林深处冲了出来。
来人正是三师姐,燕孤雪。
她轻踏几步,卸去了力道,看向归来的五师妹。
“五师妹,赶路回来辛苦了。之前的话我也听到了。”一方面三师姐的内力相当深厚,另一方面我们几个人在自己门派地界里说话自然也没有多少顾忌。所以即使正在无忧山的主厅准备宴席,燕孤雪还是听到了山门处的谈论。
“五师妹做的不错,我倒要让这盘龙谷谷主知道,和我燕孤雪抢男人是怎么样的下场。”
“那群没有眼力见的,看来是寻上我们无忧山了,今日我倒要让他们瞧瞧这黄泉奈何如何去。”
从这山道上走上来的百余号人,便是那盘龙谷。
沿着山道来到胡雨等人身处的山门不过片刻工夫。
胡雨和盘龙谷并不熟稔,自然也不认识那所谓的盘龙谷谷主。
正当胡雨四处张望着,人堆里有没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凶狠汉子时,一个白净书生蓦地从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窜出,这人穿着素白长衫,手上拿着一柄和大师兄相仿的折扇,上面写着的是“愿齐家”。
愿齐家,平天下。这白净书生便是那盘龙谷谷主。胡雨自然也是看的真切,于是便甩了甩头,把自己脑子里那种粗犷汉子和白净小生的戏码全部甩了出去。
“在下盘龙谷谷主孙志,昨日无意冒犯了这无忧山上五姑娘,今日便率我这小小一方盘龙谷来贵宝地,一来是向五姑娘道歉,二来便是再说那前日所说和无忧山的大公子胡风共修秦晋之好。”
孙志恭恭敬敬地说道,双手作揖,长身微躬,好一派守理知法的书生气象。
“哦?”
燕孤雪站出身来,挡在坐在轮椅上的大师兄前。
“盘龙谷,你是这一山二宗三门四派五绝六府七剑仙中的哪一位啊?”
“姑娘说笑了,小生这盘龙谷不过一方小小地盘,比不得那些庞然大物的。”
“那你凭什么娶我家胡风!”
柳眉倒竖,杏眼含怒。不过一番话倒也惹得大师兄胡风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些许。
“小生这五脏六腑一片真心,上比九天,下彻黄泉,不曾蒙上半点尘埃。小生虽无力比上那纵横天下的道宗三元,又或者佛宗四明,但是这一片真心可是这天下一等一的,小生愿把这一等一的真心拿来换人间一等一的福分,送给这无忧山的大公子的。”这道宗佛宗便是二宗,而这三元四明则是这一代二宗掌教人,也就是这烈日下可以响当当地喊到,纵横四海恨无敌,翻彻九霄比天齐的名宿大侠。
不顾后面那一批看到燕孤雪便被迷的不着四六忘乎所以的喽啰们,孙志不但没有被魅惑,没有被恐吓,反而还迎面一脚踏前,朗然说道。
这一番情真真意切切的话语,也是把这无忧山上最小的两位逗得满脸通红。胡雨望向五师姐轩辕雾横,小姑娘并没有多说话,只是一个人羞红了脸低着头。
至于燕孤雪,又怎么听过这番情真意切,侵肤彻骨的话语。自然也是满脸通红,一番少女怀春的表情。
胡风回头看向自己的三位师弟妹,叹了口气,这情话不过尔耳,这真心不过如此,便已是心猿意马,明台蒙尘,日后又怎么可以做得到独步武林,快意江湖呢?
于是,胡风站起来了。
是的,无忧山的大师兄从来腿上未曾染过一丝一毫的病恙,他之所以坐在轮椅上,只是单纯地想坐而已。也不怪之前胡雨不愿意推他去山门了。
“孙先生,这一番话动人得紧啊。”
胡风扇了扇自己的“平天下”,不过看到孙志手上的“愿齐家”后,便不再扇了。
“但是你的真心,为何需要我胡风胡某人的报答?”
“这?”孙志也没有想到这位年轻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应对。
“若是真心得报,这世间便没有那么多志士豪侠断腕叹息,才子佳人隔江而泣。醉望星以一人之力将那叛军平定,可是将那蜀地多少家庭门上缟素免去,他可曾期盼自己真心得报。千里凤故友临终却不在榻前,虽然故友无言,虽然千里奔袭,难道就没有好事者妄议长短,他可曾期盼自己真心得报。这人间种种你孙志又有何等计较,便在这和我说这花前月下,千丈锦绣广厦成,舌上功夫而已。书生意气,好一个冠冕堂皇话语,未曾识遍这茫茫人间道,便和人说这累累圣贤理,莫不是有点太狂妄了。”
“你走吧,此生不要入我无忧山半步。”胡风拱了拱手,向这一行人做了个送客的姿态。
大家已然知晓这一出不为世人接受的姻缘怕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大公子,可曾记得四年前,春满山,公子轻执小生手,说道此生无他愿,不具经纬治国才,一愿修身,二愿齐家,三愿平天下。小生这四年来,姑且也算文韬武略,武艺礼法皆有涉及,算得上修身了,这才斗胆第二愿。想来是小生鲁莽了。”
胡风闻言咂了咂舌,回想起来,当时孙志不过刚刚纠集了一帮草莽,四处拜山头,来到这无忧山,便也上来参拜,考虑到他们酒菜自备,胡风也就请了上来,省了一天饭钱。不过这处的酒水倒也得劲,三两盏,这无忧山大师兄便已是醉如烂泥。后来领头的孙志便上来讨教讨教,胡风便用着向来惯用的书生气和这位落魄书生聊了起来,两人相谈甚欢,至于有没有轻执小生手,便是一家之言无从争辩了。
“鲁莽倒也谈不上,孙先生还是早日回去吧。”
“果然这种直接上山说理还是太鲁莽了,对于这样的不听话的男人还是应该用绳子绑起来,用皮鞭好好鞭打,让他长点记性,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只有我这盘龙谷最安全。”
孙志说着,双瞳失去了些许光彩,脸上还挂着一丝狰狞的笑容。
手下似乎明了这谷主的意图,拔刀的拔刀,抽剑的抽剑,杀意腾腾。
.......
“把你家谷主还有这些个昏倒的弟兄,一个个送回你们盘龙谷去,莫要担心,我师弟妹们下手极有分寸,绝对没有伤到你们根基,回镇上寻个医师开两个方子,便无事了。记得将那医师开的药单复写一份送给我们。”
“大公子,怎么能劳烦你们无忧山破费呢?”
“啊?我们自己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还给你们这些砸场子的汤药费?我要方子只是给我师妹看看,她对于战胜这些所谓的情敌还是颇有成就感的。”
“所以,大公子你拒绝我家谷主,是因为三姑娘吧。”
“三师妹,我觉得醒的人还是太多了,不然你再动动筋骨?”
话未说完,这盘龙谷的人马便草草离去了。
这江湖,岂止三言两语。
谁曾想,大师兄竟然差点被强娶。就差从天南州到北狄那么小的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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